第17章
呵，秀男
第17章
呵，秀男
抄书耽误了一会儿功夫，眼下抚柳已经到了。
或许是怕影响凉妃抄书的心情，又或许是国君特别交待过，并无人通报此事，若不是石头过来通风报信，林升都不知道袅袅楼里多了一位柳妃。
小书房房门紧闭，不知房内眼下是何光景，抚柳的贴身太监不远不近侍候在门外，见到林升不由一怔，想上前阻拦，谁料林升根本不理会他，径直推门走进去，将房间里原本凑在一块儿看卷宗的两人着实吓了一跳。
抚柳见小太监吓得面如土色，摆手示意他出去，徐徐冲林升行了个礼，半句多余的客套都没说，仿佛自己出现在袅袅楼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。另一位当事人似乎也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妥，招呼林升：“你来的正好……”
“我就是来送碗冰糖梅汁，没想到，打扰陛下和柳妃‘办正事’了。”林升放下手中木托盘，阴阳怪气道，“我这就走。”
然而，嘴上说要走，脚下却纹丝不动。
如宵瞧出他在闹别扭，关切地走过去：“你脸色不太好，是抄书抄乏了吗？”
抚柳跟在后面，忍不住笑道：“凉妃怕不是误会了什么，在吃醋罢？陛下该早些请他过来的……”
如宵会意，扬着嘴角接过那碗冰糖梅汁，全然不顾林升在一旁对抚柳嚷嚷“你在胡说什么”“谁吃醋了吃谁的醋”“你们腻歪关我屁事”，慢悠悠将一碗冰糖梅汁全部吃完，他才长叹一声：“确实酸得厉害。”
林升剜了他一眼，转身欲走，却被唤住。
如宵引着他走到桌案边，桌上并排摆放着十来枚小巧精致的粉色纸笺，打开后，里面写有一个男子的名字和家世背景，落款是“护军参领某某呈”“长史某某呈”的字样，都是些位高权重的女官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要人的花笺。”回答他的是抚柳，“这些花笺本该是递给凉妃你的，结果昨日你先行离席，她们便按照陛下的意思，让臣先收着。”
“要人？”
“是花朝节的传统，皇室女眷和朝中女官若是瞧中了前来赴宴的男子，便会递花笺给女帝请求赐婚结亲，被求娶的男子很快会被送进妻主家中；有些官员为了讨好重臣，不仅会将自家适龄男眷带来赴宴，还会重金邀请一些样貌、才艺出众的美男子……和买卖人口差不多。”如宵敛起笑容，似是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往，“大多被要走的男子都会沦为利益的牺牲品，终其一生被困于妻主宅内，只为一争正夫的位置，很难再有自由。”
林升恍然，花朝节昭阳宫设宴，说是赏花，实则是赏人。还好夏有辰、贺游和孟梓鸣仍在禁足中——若是让德行如雅王那般的女官们瞧见三位外来帅哥前来赴宴，肯定会争前恐后动心思递花笺的吧？月渊国君明面上是在罚他们，实则，竟是在保护优质单身男性官员……
抚柳垂目：“生于皇族勋贵之家已是万幸，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年轻男丁，一头耕牛便能换回家中、充作劳力。”
还没等林升发表感慨，如宵便扬手撕了两枚花笺：“朕记得，那盛昌侯家的幺儿今年刚满十二岁，区区一个孩子，怎也有人讨要？还有这殿中监，几个月前她不是才将捉回来的逃夫挑断脚筋、逐出家门了吗？如此恶行满城皆知，居然还敢来求亲……她到底是将结发丈夫当做什么了！不允！统统不允！抚柳，劳你尽快替朕拟一份诏书，朕要废了这花朝节递花笺的规矩！”
他拂袖将所有花笺丢掷于地，面上笑意全无，漂亮的墨瞳微微眯起。
自与月渊国君结识以来，林升从未见过他真情实意发这么大的脾气，一时噤了声，倒是抚柳插话道：“大司马那边……”
“朕会去说的，相信纯钧也早有此意，如今能借朕之手剔了心头毒刺，他定是求之不得。”如宵深吸一口气，“当年，他便是在花朝节宴席上被陈幽落相中的，当晚就被带去了栖凰宫过夜。”
抚柳叹了口气。
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，林升心中思量：这柳妃能在后宫稳住脚跟，恐怕并非是靠以色侍君，他对如宵而言，与其说是同床共枕的妃子，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可以共同进退的谋臣。看得出，如宵对抚柳很信任，今日之所以将他叫来袅袅楼，说不定真是为了办正事——养心殿虽然暂时没有大司马的眼线，可收买人心不过是瞬间之事，而他这一处“温柔乡”，倒是个相对安全的议事大本营。
所以，不是来秀恩爱的？
林姓单身狗的语气瞬间和善许多：“要是没什么事的话，我就先……”
“凉妃请留步。”抚柳将桌案上摊开的一本名册强行塞入他怀中，“这是下月初五即将入宫参加大选的秀男名册，其中用朱笔圈出来的，皆是陛下中意之人，还望凉妃在选拔时多多照拂。”
“真选秀男啊？”林升刻意加重那个“男”字，疑惑地翻了翻名册，发现里面有不少画过红圈的人选，“你们这不是都内定好了么，干嘛还要我出面走流程？”
“凉妃有所不知，选秀男充盈后宫乃是举国大事，万万不可儿戏！再者，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定会将一些徒有其表的美人送入宫中，还有一些朝臣家中的适龄男眷，望凉妃能够做到‘当拒则拒’，莫让那些闲杂人等接近陛下。”抚柳又道，“不必担心，到时候，我和丝丝、玄星也会来帮忙的。”
“谁？”
“柔妃和庄妃。”
林升“哦”了一声，帮国君选妃本就是他不侍寝的条件，没什么好推托的，而且自己的审美一向在线，选美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差事不可能出大问题；但不知为何，只要想到如宵身边围着一群美人的场面，就莫名不爽……
他默不作声收好那份名册，心想着怪不得之前问那家伙喜欢什么类型的一直不说，原来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明确目标，荒淫无度实锤了。
见林升脸色不太好，如宵有些好笑：“爱妃若是不愿主持大局，朕也不会勉强，只是侍寝……”
“没有不愿意！”听到“侍寝”林升就头疼，只好极尽所能表露忠心，“能为陛下分忧解难，臣万死不辞，区区背锅算个屁！”如果自己对月渊国君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，他内心想要的“权谋剧本”可能今晚就会完结撒花、直接进入狗血恶俗番外篇《霸道国君要定我》了。
他自诩是个很有原则的穿越人。
他的原则就是：能苟一天是一天。
节后第一日上朝，月渊国君便在大司马的默许下，下了一纸诏令，执意要废除花朝节宴席“递花笺”的规矩，还降了殿中监的职，杀鸡儆猴。
此令一出，立刻引来以幽王陈幽落为首的众女官不满，而以大司马纯钧为首的男性官员则面露喜色，朝堂群臣立刻分为两拨阵营，呈水火之势，如宵端坐龙椅之上，面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。
待众人稍稍消停，他又开口道：“还有一事，朕想沿用先帝在世时的大选章程，选拔秀男充盈后宫……”
此话一出，如同一滴冷水滴入滚烫的油锅，奉天殿炸开了锅：第十七任月渊国君性别男，喜好男，此事已算是人尽皆知，按照先前女帝们选秀男的章程纳几位男妃，这无可厚非，可若后宫中没有一位女妃，皇嗣一事要如何解决？
不光是女官们，连一向对国君言行了若指掌的纯钧都黑了脸，没料到那枚没什么主见的棋子会突然间起选妃念头——今日他敢绕过自己提出选秀男一事，他日就敢绕过自己再提别的想法，这必然不是好兆头。
国君语音刚落，站在前排的振国夫人白家妻主当即出列提出质疑：“充盈后宫自是刻不容缓，只是，陛下正值壮年，也该考虑纳一两位女妃来绵延皇嗣……”
这位振国夫人正是白云舒的母亲，白家妻主，当年她率先帝陈琢之命领兵西去御敌，立有赫赫战功，回朝后便被封了候爵。振国夫人一直很中意如宵，是朝中少有的一位能提国君分忧的老臣，如今提出皇嗣一事，一来当真为了月渊着想，二来，只怕是还没放弃将白云舒送进宫当皇后的念头。所幸的是，那位脾气火爆、敢提刀勇闯御花园的明威将军今日告假没来上朝，否则，免不了又要甩脸子。
振国夫人提及皇嗣，一语点醒梦中人，原本想要各抒己见的男女官员纷纷安静，将目光落在大司马和幽王两人身上。然而，纯钧迟迟没有出声，陈幽落也按兵不动，似是双双默许了这件事。
倒是一向在朝堂上插科打诨的雅王瞪了振国夫人一眼，反驳道：“在镇国公看来，后宫中的女妃就只有‘绵延皇嗣’这一样用处吗？亏镇国公自己也是女人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！少在那里轻贱女子！”
振国夫人一怔，不情不愿道：“雅王息怒，老臣失言了。”
陈雅若望向如宵，慷慨陈词表明立场：“陛下，臣支持您选秀男！但大选一事必须从长计议，交由得力之人操办，就比如说……”
看穿一切的如宵打断她：“如今后宫诸事皆由凉妃主持，大选自然也该由他操办，雅王不必再来请缨。”
“嘤。”
被识破了心思，雅王陈雅若哭着脸站回队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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