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中毒
第9章
中毒
就这样，林升平安度过了入住永宁宫的第一个夜晚，除了落枕，身体并无不适。
醒来后依然不见如宵，如此看来，在月渊国当男皇帝其实挺惨的，全年干活不说，还要处处受到重臣的监督、牵制。
在放眼望去皆是女官的皇宫里地位极低，就连想扩充后宫都不敢自己提要求，好不容易召来别国使节，人还晕着没醒呢，就赶紧暗搓搓扣下一位当皇妃……
啧，啧啧啧。
傻乐了一会儿后，林升忽而敛起笑容：皇妃竟是我自己！
大概是如宵特意嘱咐过，石头和“快餐四子”自昨晚便从袅袅楼赶来了养心殿，一直候在外室，见皇妃起身了才进来伺候他洗漱、用早膳。
林升起初还担心，自己如今这个尴尬的身份，难不成要穿女装见人？直到石头呈上一套崭新的黛蓝长衫和男子所用的银凤束冠后，他才放下心来。
穿衣洗漱完毕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，又来了几位司礼监女官为他测身段，说是陛下叮嘱过，要后宫妃嫔为十日后的花朝节做准备。
见早膳的福米粥林升几乎没喝，石头赶紧让“快餐四子”端来备好的肉饼和点心，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，劝他再吃一些。
“主子，之前您在御林苑胃口可是很好的，今日怎么吃的这样少？是养心殿御厨准备的早膳不合胃口吗？还是因为连续两夜被陛下临幸，身体有所不适？”
可乐：“要不要传个太医来瞧瞧？”
汉堡：“那地方若是伤着，可千万不能忍着……”
炸鸡：“都是男人，主子身体不适只管告诉奴才们。”
薯条：“宫里有专门为皇夫看病的男太医，您别不好意思。”
林升差点喷出一口老血，刚想矢口否认，又想起这一切都在如宵的计划中。
自己既然决定背靠这棵大树，当然要事事以大树为先，若是极力澄清，说不定会耽误人家的千秋伟业！但是，不能就这样向命运低头吧？
他思考片刻，端起茶杯吹了吹：“你们与其担心我，不如担心一下你们陛下。”
石头一惊：“陛下？陛下的身体怎么了？”
不愧是月渊国君赐给使节的贴身太监，不等林升多言，他便兀自领会了话中玄机，眉眼间闪过一丝惊愕：“难道说，陛下才是那一方……”
林升奖了一枚蜜饯给他：“孺子可教。”
五脸震惊！
眼见着石头和“快餐四子”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敬畏，林升心满意足地抿了口茶。
如宵啊如宵，没想到吧？你再会演戏，也比不上我会鬼扯啊！前面演了一出又一出，最终解释权还不是在我手里？
他擦了擦沾在手上的点心糖霜，负手踱步离开寝房，心情愉快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，倒不如熟悉一下最新地图“养心殿”。
万一今后要如宵又提出他侍寝，拆墙掀瓦溜出来也知道往哪儿躲，往哪儿藏。
月渊国到底是国力强盛，仅这一座养心殿的面积就抵得上一个现代化小区。
林升在石头等人的陪同下逛了半天，竟连御花园都没走完，他正想找个凉亭歇歇脚，巡守的侍卫传唤道：“柳妃到——”
林升一怔：昨日那个拦龙舆的帅哥？他来干嘛？
他向石头打听过后才知，这个柳妃名唤抚柳，是当朝五司之一、掌管税赋和户籍的大司徒薛蓉的幺弟，因薛家位高权重，抚柳自幼便被送去上了官学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两年前被薛蓉献给月渊先帝陈琢，可惜先帝那时身体已抱恙，很少招皇夫侍寝，这抚柳生生熬了两年，本以为如宵即位后能重获自由，没想到柳皇夫又变成了柳妃，还是没能走出那道宫墙。
石头观察着主子的表情：“陛下待柳妃很好，经常在他的逢春斋过夜。”
林升“喔”了一声，步履匆匆向偏厅走，抚柳已经在里面候着了。
那男子看上去比如宵还要年长几岁，今日着一身卷草纹样的薄纱青衫，乌黑长发束成一缕垂在身侧，未带头冠，看上去风雅又不失端庄。
自知位份不及面前这位凉妃，抚柳上前作揖，这才招呼两名随行的小太监将带来的几本书册呈上，全程都在和和气气地笑，没有一丝一毫攻击性。
原来如宵中意这一款……
林升在心中默默记下一笔，如果照抚柳这标准来选妃，后宫应会一直风平浪静罢？
只是这个念头很快便消散了，他忽然想起以前在宿舍和孟梓鸣刷过的那些宫斗剧，这种看上去就很纯良的类型往往最容易黑化。
然而，抚柳此番前来并非惹事挑衅，而是要与林升商议宫人们的月俸账目一事。
此前后宫无主，诸事都由他在打理，名不正言不顺，如今月渊国君册封了凉妃，他自然要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去，那些书册，便是特意从司礼监取来的近半年的账目抄本，还有一份自如宵登基以来的起居注。
“陛下十分在意后宫和睦，还望凉妃尽快熟悉，若有什么不明白的，尽管来问我。”抚柳想起什么，笑眯眯地说起旁的话，“上回陛下在我那儿过夜，忽然问起宫人们的月俸赏罚变动，我没答上来，被他罚的很惨呢。”
说罢，竟故作羞赧地抿唇一笑。
林升瞬间领悟了那个“罚”字的精妙含义，只觉得手里的书册沉甸甸的，承载着自己在月渊皇宫中的命运。
见抚柳并无多留的意思，他招呼石头送客后，索性就窝在偏厅里闷头看起账目和起居注，莫名还有种期末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错觉。
对比完全搞不懂的高数题，这些记载着宫廷秘史的古代文字实在是太友好了，林升越看越上头，甚至吩咐石头端来瓜子花生，权当解乏。
夕阳的余晖将宫墙染作金色时，如宵回了养心殿。
林升伸了伸酸麻的腿，刚准备起身相迎做回表面功夫，一站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，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。
原本安静的屋子里忽然间吵嚷起来，很多熟悉的、不熟悉的面孔都围拢过来，但他什么都看不见，什么都听不清，什么都说不出……
失去意识的前一秒，他感到自己被一个人抱进了怀里，之后，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。
宽敞的寝房内站着乌压压一群人，他们低眉垂眼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：龙榻上躺着的是新册封的凉妃，龙榻边坐着的，是愁眉不展的国君。
这几日宫中有关凉妃的传闻不少，多半是“紫苑使节天人之姿，陛下一见钟情”
“人还昏着就把事给办了，醒来直接册封皇妃接进永宁宫”
“可喜可贺，后宫佳丽终能凑齐一桌麻将”，然而今日一见凉妃本尊，总觉得传闻过于浮夸：年轻的紫苑使节虽然样貌俊俏，身段挺拔，但和陛下的姿容相比着实有些差距，也不知怎么就俘获了圣心。
听罢太医禀报，如宵直接砸了手中茶盏：“治不好，朕让你们全都给他陪葬！”
此番动静，床榻上的凉妃幽幽转醒：嚯，这是什么霸道帝王语录？
男太医跪了，众人还在犹豫，见为首的几名女官也跪了，这才齐刷刷跪下去，不过仍有人面上写着“不服气”三个字，仿佛女人跪男人是大天的丢脸事。
身体异常沉重，林升缓了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，只好微微睁开眼暗中观察，心中却充盈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，细细品来还有一丝回甘。
从小到大，几乎没有人惦记过他的安危、更没有人为他放过狠话，尽管知道如宵这般表现多少掺杂着一些演戏成分，但林升依然愿意相信自己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。
革命友谊，万岁。
只见那年迈的男太医边叩头边喊话道：“治得好，治得好！这‘魂飞散’虽是天下奇毒之一，所幸凉妃服用剂量极少，只会陷入昏迷忧，绝无性命之忧！待他苏醒后，只需依着老臣写的方子服药七日便能解毒，只是，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？说！”
“只是此毒由口入，这几日凉妃的膳食还请多多留意，避免病症加重。”
这话说的很含蓄，但有心之人都听得明白，太医这是在暗示有人欲对凉妃不利往食物里下毒，若是再得逞几次，怕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回来了。
“这不用你说朕也知道。”如宵冷哼一声，目光扫过跪了一排的大小官员，“你们都听见了吗？”
有女官直言：“陛下，臣等方才已查过，御膳房今日为凉妃所准备的吃食中均没有‘魂飞散’，不知可有其他人来永宁宫送过吃食……”
“臣倒是来过。”在一旁侯了许久的抚柳坦然道，“不过，臣只是来与凉妃商议宫人们的月俸账目一事，并未送过任何食物。”
林升悄悄瞥了抚柳一眼，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两名样貌非凡的男子。
一个着殷红色提花轻纱衣，面白齿红，眉眼妩媚如若女子。
一个着杏色长袍，手持拂尘，神色冷清压根就没把周遭众人当回事。
他当即想到，这两人应是月渊先帝陈琢的皇夫、被如宵收进后宫的柔妃和庄妃。
红，黄，绿。
很好，就决定叫你们“信号灯三人组”了。
虚弱的凉妃暗自感慨自己还真是会苦中作乐，都这种时候了，还不忘给人起外号。
“朕信得过爱妃，不必多言。”如宵摆手示意抚柳退下，重新望向众人，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。
“查，继续查！去查御膳房，去查掖庭和耳房，去查凉妃所吃的食物都经手过哪些人！倘若明日一早还查不出给凉妃下毒的罪魁祸首，就将这永宁宫里里外外所有内侍都换了，由朕亲自来挑选！”
兴许是从未见过一向弱气的国君如此动怒，一时间竟无人敢多嘴。如宵决然的声音响彻在房间中，林升回味着、咂摸着，分析着作案动机和时间线，脑海中断断续续蹦出来的字眼慢慢捻成一条线……
他猛地想到什么，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，重重咳了几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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